番外1 老登发家史(含彩蛋)
“诶,小孩!”曲匪从花船上拐了下来,抓住了一个孩子的胳膊:“这不让行乞。”那小孩不停的挣扎,曲匪直接把她提了起来,扔到了路边。“不、不是,大人大人——”小孩被摔几里又不甘心的呼哧呼哧跑回来:“我是来应招的,应招!”“听说这片有花船专门招墨阳来的灾民——求求您带我一个吧!”小孩大力的擦了擦脸,露出明亮的眸子:“我知道晚了些,但您看我长的端正的份上,哪怕给当个台凳也行——我、我不想饿死……”曲匪突然歪了下脑袋:“女孩?”“……是,”小孩在审视的目光中缩了缩:“不要女的吗?”“不是,”曲匪看向花船内的屏风,意味不明的哼了下:“夸你幸运。”他指着东巷的街道,那是云中的碧水道,有名的“花街”,毫不客气的说:“滚回你母亲那吃奶,再说谎就把你舌头拔了。”小孩没想到会如此快速的被拆穿,在曲匪冰冷的眼神里瑟缩了一下,接着突然豁出去尖声叫到:“我不会找那个女人——我不欠她!我不欠她!”曲匪插着手,直到小孩再一次扯住他哀求道:“我只是他们欢愉之后的结果,我跟他们没关系,大人,给我个机会吧……”“怎么了?”一个提剑的副官跑拉过来,下一秒小孩就被曲匪按下了头“——曲郎将?”副官打量小孩几下:“墨阳的?”“不是——你再乱往湖里尿尿我把你扔进去做王八。”曲匪加重按着,小孩本想抬起的头动也动不了,打眼里产生一种生生的荒缪和恐惧。“纸张屏风台盘都配上了吧,不然哪有文人雅客上船。”曲匪对胡官说。“是、是。”副官听见小孩往湖里尿尿这事就转开眼。直到副官离开,小孩才露出满是泪水的脸:“我、我只是想离开……哪都好…哪都好…”却见曲匪掏出了一个符信,说:“你出家吧,喏,南山的上虞庙,如果有人逼你回去就拿出这个让他们找我,我五个月后会去上香。”小孩木木的接过符信,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下面前冷硬的男人。而曲匪在小孩朝南山走前就跳回了船里,屏风内的扇板上写着几首露骨的艳诗,曲匪摸到了一扇藏门,里面是船阁下一道私密的空间,曲匪听着里面传来几声微弱的哭泣,想到干爹萧止山的话:“就是收了钱办事,他们才安心。”曲匪晃了晃刀鞘,想,今日难得做好事。……好事,他自嘲的笑了笑,突然烦躁的跳出船外,大力的踢向了旁边的槐树,粗壮的槐树不堪重负的发出咔咔声,槐花哗哗汪下落,覆盖了整片花船边的荷。“怎、怎么了!”副官跑了过来。“……小周啊,想不想吃槐花饭啊?”曲匪转过头,露是一张灿烂的笑脸,颊边还有两个酒窝。“我们还有办事呢。”副官擦汗。……乌帐内,一个头戴乌纱帽的老人冷着脸说:“周成啊,听说船上的生意弄得人尽皆知……”副官忙哭丧着脸回到:“大人,客人太多了,侍奉的人不够,招人的时候…出了点差池。”“唉……罢了,没事,先避避风头。”老人放缓了脸:“我先假装把你抓起来,之后注意点。”“谢大人宽恕!”副官忙道。等副官离开后,老人转头向旁边的曲匪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“是,”曲匪又道:“那份名单…”“整理出来,等到徐老退阁了,再放出去。”曲匪忙声应是,直到老人露出疲惫,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替他捏肩:“义父,今日姚将军又遭翰林博士弹劾,行司都有人附议,弹劾姚将军拥兵自重……”“哼,怕是有人授意!”老人敲了敲桌面:“…我记得你也是军部出生?”曲匪说:“是,孩儿出生南虎连,也随姚家兵剿过几次匪,只是不曾见过姚将军。”“姚将军战功赫赫,又受人爱戴,大虞还需要他,哪那么容易倒下?”老人敲了下茶杯,曲匪连忙把它斟满,回道:“义父的意思是,他们踢到铁板…?”“小曲啊,”老子语重心长的说:“朝堂上仰仗的是阁老,不是姚将军。”“能做到那个位置,是有真本事,告诉陛下什么是他能控制,什么是他可能控制不住的……”“……能控制…控制不住的。”曲匪喃喃,突然他意识到什么,一股热血伴随着脑浆开始沸腾,如果他没猜错,陛下要物色新将领了!果然,老人喝了口茶,说:“小曲,给你个机会。”……“阿弥陀佛,施主,那个孩子几天前被位贵人接走了。”姑子低眉顺耳道。却措不及防耳边擦过一阵劲风,随即‘轰隆’炸裂一声,姑子脚边就散落了一地香炉的残骸,含着刚点上的香,佛香在碎瓦砾中无力的飘着余烟。曲匪还跪在蒲团上,收回手,说:“谁?”姑子无力的倒在地上:“……是个太太,说是名下铺子缺人——那孩子也是愿意的!”“是谁?”曲匪又问。姑子断断续续的说:“是……贵人…”曲匪直接一脚踢了过去,姑子连忙大声惨叫:“是怀恩侯——是怀恩侯夫人!”“哈,又是她。”曲匪收回脚,大步的走出了庙门,凌乱的庙堂之上,佛祖体态浑圆,半张圣孔淹没在黑暗里,俯视众生。几日后,天瑞。“嫂嫂,你这么让我很难办啊。”曲匪斜靠在外室的凭栏处,远处牡丹灼灼,火伞高张,令人生渴。他右边的朱门大敞,室内是层层叠叠的屏幔,里面的人没有回答,只传出平缓的机杼声。“之前那些丫头,我本应该都杀掉的,结果你来保举她们,说可以代女工……”“墨阳的旱灾也是,流民的流向你干涉太多了……”“还有宏口的商道,如果你不是女人……”“赈灾的后勤部也……”“我已经和怀恩侯和离了,不用叫我嫂嫂。”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,就像夏日难见的细碎的沙冰,让人不自觉爽利。“……今后不会影响到你们的。”曲匪眨巴眨巴眼睛,又没什么正形的撑坐在栏上:“那我们来说下私人问题吧!”“——你前几日在上虞庙带着的孩子,”曲匪一脸不岔:“本想我自己培养一把,也体验给人当爹的感觉。”“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和少时有几分相似的机灵娃!”“……”里面没有发出声音,可能在思考。最终,女子叹了一声,说:“留在你那儿还是太危险了,如果真喜欢,就多来这儿坐坐,我会安排地方给你们教授课业。”“——算了,本校尉可是很忙的,送给你玩玩吧。”曲匪生生来了个转折。女子可能是被转愣了,好半天才夸赞道:“真厉害,已经是校尉了。”随后又忧虑道:“会不会太危险了……”这个级别要走前线了。曲匪听完嘴不自觉翘了起来,不知是得意还是兴奋。“我和嫂…凌小姐做的事不是一样吗?”“凌小姐你想救人,可以救众生吗——到头来,还不是……”廊道静悄悄的,除了噗簌谱素的蝉鸣,谁都没有说话,曲匪目光平静的岔开眼。半晌,内室传来动静,一支细长的皓腕拂开了深色屏幔,“你…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嘱咐惜霜带给我,还有——厨房送来了梅子汤,离开前喝一碗吧。”……北军连对新派来的上司原本是很不服气的,特别是听说他是权贵的义子,不好的流言顿时满天飞。但对曲匪来说,油滑兵痞的智商对他这个被权斗腌入味的初级登来说,甚至算的上小可爱,很快他就自下而上的与他们打成一片。曲匪的出生可以说是根正苗红——高祖举兵的荆安出生,他的祖父甚至曾经是武帝的亲兵。加之修习过兵法,骑射极其出众——特别是射术,几乎百发百中!寻常的箭难免随风向偏移,但他好像专门听得懂、猜得透其中的玄机,每次即使拉的不太满,箭也会巧妙的射入空中野鹤的翅节。拳脚更是不要命,带着生死由命的野气,可以说几天后就稳稳的碾着兵营的各个刺头。对于这几百人,曲匪真的下足了狠功夫,他之前就是因为上位纷争被赶出兵营,差点无处可去,可又不想顺应天命去当一介匹夫。在寻求出路中,他明白一个硬道理,就是落入困境中的人最学不会乖顺——因为顺下去,十有八九都熬不到老天睁眼!于在那之后,他抛弃了自己先前的所有良知与底线,攀上了义子满天下的萧止山,给他当黑手套,终于等来了重新入军掌兵的机会!——这次是他第一次自主的作为上位者开始操练和管辖北军分支。对行事出生都清白的,他会在急难之事上慷慨解囊,像知心兄弟一般交流拉扯,对明面上有直属势力的,他也会看似拉拢,实则用另一派势力打压,又像中间人一样帮助他们和解——在他平日与他们同吃同住不说,还每隔几日自掏腰包给他们改善伙食的努力下,这些少年又不是朝堂上本质光屁股的老油条,很快就对曲匪马首是瞻,可谓一呼百应。而曲匪也第一次感到热泪盈眶,他第一次体会到权力带来的,对人生价值的一种影响,从此他再也没有放开过。……战事很快就爆发了,可此时传来令人舌桥不下,几乎称得上心惊胆颤的消息————姚老将军被撤职了。不等曲匪想明白,他被赶鸭子上架开始对击前线,这几乎是送他们去死!令所有阁老惊讶的是,曲匪活了下来,带着不足一百的余兵——葻弥草原上,副官感叹:“你厉害了,你怎么知道戎奴往这边走!”曲匪骑着马,额头上飘扬的红巾洒在他的高挺的马尾辫上,他目视着天空,空中是张扬飞翔的大雁。他听到这话,愣了一下,看着副官,真诚疑惑道:“你算不到吗?”副官:“……”我和你们天才的世界有隔阂。很快,到了夜色,曲匪把射下的大雁分给了受伤的士兵,中间的篝火缭绕,副官看着南方说:“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,就剩这么点人。”曲匪看着火芯:“再等等,他们大概还没斗结束。”在草原苟延残喘了半个月,曲匪收到一个边疆祭祀递过来的消息:姚老将军因为通敌叛国罪在家中自尽了。那时的曲匪,包括整个军队都沉默了很久。最后,曲匪对祭祀说:“你们主人很难做吧,最近。”女祭祀点了点头,她的脸上画着复杂又浓重的油彩,头顶的角帽几乎覆盖半个额头,她用不太流利的大虞话说:“去…见…王,但…没用…小姐…带卫世子……出家了……”曲匪皱了下眉,好一会儿,他才说:“都说…她救不了……所有人。”声音被淹没在了宽阔的山谷。……“义父,”曲匪歪了歪脑袋,上前像以前一样又为老人撇去茶上面的浮沫。“你、你——”老人喉中涌出鲜血,一股子一股子的喘气,最后只能无力的栽倒在地上。他龟裂的瞳孔里出现一只白靴,上面沾上了复杂的灰尘和他的血。“一直多谢义父教导。”曲匪蹲了下来:“本不想您死这么快,即使你把孩儿当窝子使——孩儿发明了好多有意思的玩具。”“但是——”曲匪看着眼前抽搐的老人,想到战场上他拖着一车血糊糊的人回城,最上面的副将一直无声的流泪,他半个手臂都被削掉了,他说:“放……放我下来……我不行了……”“闭嘴!”曲匪骂道,他的声音已经非常干涩,沙哑着说:“能治好的——回家……”“先……回家。”但是他们进不去城门。“怎么会……”曲匪第一次涌现出绝望,他低估了上位者的不要脸。时间在缓慢的消耗,所有人的生命体征变得微弱,包括曲匪自己,他感到面前不断重叠的重影。“——祭祀大人!”“县主——!!”“开门——开门!我的丈夫在外面!”他听到熟悉的声音,随即城门大开,他也晕了过去。……等曲匪拉开了门帘,副官和几个亲信进来,萧老爷子咽气的尸体被他们默契的收理,好像面前的不是监军的尸体,而是一只大个子的爬虫。没了半个手臂的副官甩着新安的铁钩子说:“下官这么像不像洋匪?”曲匪嗤笑了一声,又沉默了下来,好一会才说:“不回家了?”副官看着前方,说:“我们的命是你救的,我们都听你的。”而后,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:“留着凌小姐没事吗?”随即就被曲匪一巴掌打在了脑壳上。“我还保护不了一个女人?!”“可是我们把她前公公都杀了……”副官嘟喃着。“呵——”曲匪突然猖狂大笑道:“所以她得跟我——她完了,让她知道老子这个名字的厉害!”他以前的名字是单字一个‘翡’,为了规避萧止山独子的名,又表讨好,被他利索的改了,本人倒是越来越满意。“——她只能跟我了。”他自言自语。……很快,曲匪在荆安苟了下来,白天练兵,晚上伏击,明面上还向朝廷要军粮,但也没指望他们给,自顾自的联系当地黎民种菜,控制县府,开始高筑墙,想办法广积粮。“有姚家军残部想投靠我们——会不会有内奸?”副官问。“先安排他们去后方清道种地,干满半年,熬不住的让他们滚。”“望都的商队不愿意很我们的交易怎么办?”又一个亲信问。“这……”“我和酥林的商盟有旧,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他们。”角落里有个戴帷帽的女人回到,透过朦胧的白纱,可以略微看到一双清凌凌的凤眼的形状,长而不狭,带着淡漠的味道。“……毕竟,我现在也算个叛党。”女子自嘲道。曲匪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直到深夜,曲匪才在军帐内和女子排排坐,两人气氛说不上融洽,好一会儿,他才问:“你为什么自称我是你丈夫,那日。”他盯着女子,不见她回答,悄悄的靠近说:“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,本应端坐于高台,百姓的苦难已经够你困扰——所以你为什么要靠近我?”他的目光光明正大,带着纯然的疑虑:“你难道不知道我要做什么?”他可以相信任何人的阴暗不臣,可却不相信她,哪怕她已经坐在面前,甚至主动帮他经营。她是凌弗宁,他想,人会为权力做任何事,可那一定不包括她。她是云端的仙子,永不会坠入凡尘。“……我是为了百姓,我见不得那些勾当……太恶心了,”好一会儿,她才说:“我不是圣人,姚将军死的时候就……”她捂住了脸:“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,别再问了。”“那好,你把卫世子给杀了。”曲匪看着她,笑道。女子哗地抬起脸,看着曲匪,突然又哭又笑的说:“师傅说的对,你真的天生的…帝王。”“帝王……”……曲匪的起兵势如破竹,很快边线就穿过了天瑞,但遇到了奇诡的狂风,此等异象延缓行速是小,动摇军心是大,他表面不动声色,实则着急万分。这时,凌弗宁为他推荐了乔山的一座佛庙,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,他策马前去,见到了一个白须老人,他说他叫源悟。“我能让狂风停下来,只请求您不要破坏当地的寺庙。”老人双手合十。曲匪嘴上答应的好好的,实则想的是,天瑞寺庙的油水这么肥,鬼知道有没有大面积屯田行为,到时候直接彻查,有的就不算寺庙,一律当成违章建筑推了。……四月,大虞的都城云中很快就战火连绵,空中黑烟袅袅,所有百姓都关在家中瑟瑟发抖,剩下的流民也被禁出城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叛军并没有烧杀抢夺,曲匪将他们训练的很好,时不时下发赏赐,军中的察卫会记下所有人的所得人头,其势勇已经超过了过去的姚家军,往往攻城的只有三万人,在城官的倒戈下,就会不停涨到四万、五万——曲匪更是不怕死一样的冲在最前线!当终于杀到宫门附近,曲匪直接毫不犹豫的血洗了所有宗室,他的目的十分明确——要称帝!当凌弗宁安排完流民之后,泽荣殿里已经一片血红,她看着连发丝都滴着紫液的曲匪,缓缓的坐下了身,雪白的面容,仿佛像高台上的玉菩萨,她说:“还有一个。”曲匪看向她时,她已经拔出了玉簪捅向了脖子——绯红喷涌,她睁大了双眼,簪尖刺破看曲匪的手背,随即咔哒一下,凶器被他踢远了。曲匪面无表情的用滋滋冒血的手攥住凌弗宁的脖子,他对上她浅色的眼眸说:“你还代表世家旧党——”“和朕联姻吧。”“无论是现在迫不及待想撕咬下大虞一块肉的葻弥。”“还是妄图染指朕权柄的云中世家。”“还有数不清的黎民百姓。”曲匪突然将大把大把血色抹在了凌弗宁呆愣着的、光洁的脸上,狂傲的呲着牙,说:“他们还都需要你呢——朕的皇后。”……同年,曲匪称帝,改国号大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