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猛然惊觉这样的触碰很不妥,他倏地收回手来。“确实是久不见了。”他说。剑眉星目颇为柔和,看着林妩的眼神,虽然竭力掩藏,但还是透露出一丝久旱的渴望。仿佛要将这个阔别已久的娇小身影,刻在瞳仁汇中。“听闻你受封无恙乡主,实是功德无量,实至名归,本王能与你相识,与有荣焉。”他微笑道。他以旧友的姿态,与林妩对话。也以旧友的心态,为林妩能从泥泞中走出来,感到高兴。如果忽略掉眼底那一点藏不住的眷恋,他实在是一位值得足以成为一辈子莫逆之交的人。“林妩谢谢王爷。”林妩抿嘴笑:“王爷的禁足,已经解除了?”“见王爷康健,又风姿依旧,我就放心了。”她说这话时,靖王眼中闪过一抹痛楚。放心什么呀。你是放心了,可本王扎心了。这才离了靖王府多久,又混得风生水起,连未婚夫都有了。靖王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无用,原来,林妩不靠他,不靠赵竞之,也可以过得这么好。而且奇奇怪怪的男子又增多了。“赵竞之也就算了,崔逖是怎么回事?”靖王忍不住问。“林姑娘,请恕本王多嘴,此人实非良配……”同为天子近臣,靖王对崔逖的斑斑劣迹和腹黑心性,可谓十分了解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林妩怎么净找些险恶的男子?“崔逖此人……”靖王还欲再说些什么,突然被草丛后传来的声音打断。崔逖笑容晏晏:“崔某如何?”“没想到,王爷对崔某,还颇为留心呢。”议论他人被抓包,靖王讪了一秒。不过,马上又恢复正气的表情,一对明眸清亮无波。“王爷,你我同朝为官,又常在圣上跟前伺候,定然对彼此有些了解了,大可不必装模作样。”崔逖却还是笑:“王爷多虑了,崔某向来专司己职,可从未窥探揣摩过王爷。”那面具似的,文质彬彬的笑容,真令人恨不得把他的面皮扯下。现场气氛有些僵持。林妩只能扯开话题:“崔大人,你也是来扫墓的?”崔逖笑眯眯:“正是,在下还给姑娘翻了地。”先不说林妩反应如何,靖王第一个眯起了眼睛。这个崔逖,果然不是善类。看着公子如玉,彬彬有礼。私底下,竟然锄地挑粪都来得?又争又抢的,难怪能在那么短时间内,把林姑娘给骗了!靖王捏紧拳头,为自己禁足那么长时间,竟没有学点种地的把式,而感到后悔。“其实……”他飞快转动脑子,终于从细枝末节中,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:“本王近日见了南地总督,他进献了一些南地的瓜果种子,本王特地为姑娘留着。”“真的吗?”林妩马上来劲了。她早就想种一些南方的瓜果,苦于没有种子。靖王这么一说,她马上将百亩地的五年计划都订好了。靖王笑笑,瞥了崔逖一眼,颔首道:“自然是真的,本王知晓姑娘古朴自然,喜爱田耕,故拜托了南地总督,才有这么一小包珍贵的种子。”好嘛,方才还说南地总督进献给他的。现在就成他拜托南地总督带的?崔逖笑容不变,内心却阴暗了。“没想到,王爷同南地总督有如此深厚的私交。”崔逖笑得磊落:“但王爷不日却要启程去西北封地,从此天南地北,真是可惜了。”他的话,戳中靖王痛处,令对方不由得面色一黑。林妩惊诧:“西北?封地?王爷,你要就藩了?”靖王面带郁色,过了好一会儿,才嗯了一声。林妩不由得,对景隆帝的心胸和手段,认识更进了一层。靖王作为今圣的得力拥护者,又有从龙之功,还是皇亲,按理说,是不用就藩,而当留京重用的。但景隆帝如今地位稳固,竟又将靖王打发出去。足见其忌惮之深。真是卸磨杀驴,莫说功劳苦劳,就是最基本的血脉亲情,也弃之不顾了。林妩不由得看了靖王一眼。如青松屹立,如皓月高悬,他通身是在京城熏养出来的贵胄气派。一想到这样的人,要到那荒凉贫瘠的西北去,林妩就觉得忍不住。忍不住想给他找点事做。“敢问王爷,是西北何处?”她不动声色问。靖王心情不快,沉着脸说:“还未定下。”就是因为还没定下,所以他在烦躁之余,更添了一层焦虑。按说,圣上应当给他富庶一些的封地,但景隆帝为赵竞之一事恼了他,很难说,会不会伺机报复。西北的好地方可不多,靖王最属意的是平醴。但最近朝中传出风声,圣上似乎,想将他派去黑岭。而黑岭,无疑是最偏僻险恶之地……“黑岭?”林妩娇俏的小脸,却忽地亮起来了。“黑岭好啊!”